从单位去松江的路程，比想象中近，沿着沪昆高速飞驰，是拥挤的市中心无法体会的顺畅。也就难怪大企业喜欢把养鸡场设在松江。

　　带领记者寻访活鸡的陈阿姨，每周都会回松江的老家一趟。“吃父母自己种的蔬菜，呼吸新鲜空气，农村的味道比城市的香”。当然，鸡是农家乐的重中之重。陈阿姨已经两个多月没吃鸡了，老家的父亲也没有。

　　陈大爷住的村子名字很美：石湖荡。入口处，一大片低矮的绿色，与天空连成一片。这里原本有90户左右的人家，陆续有人家去城里打工，现在空了20户左右，坚守的农家，一半都自己养鸡。

　　“全是老人在养，子女进城了。一般养五六只，主要为了下蛋，不杀不卖，都留给自家人吃。”陈大爷说话时，窗外传来几声鸡叫，正是早上9点钟。

　　陈阿姨带记者去拜访养鸡的邻居。“贴隔壁”的邻居是个小姑娘，打开院子门给我们看：大树下，一只肥嘟嘟的老母鸡，与几只鸭子在玩耍。“这是房东养的，就一只老母鸡，下蛋的。”小姑娘解释，鸡蛋有多时，邻居偶尔卖掉点。鸡，就一只，不会卖。

　　小路的另一头，身着蓝色花布的老太迎面走来，陈阿姨叫她“阿三娘子”，用松江话招呼几句后，阿三娘子脸色顿时一变，随后听说不是来买鸡的，眉头立刻放松，爽快地带我们去她家。路上记者继续试探：“你家鸡会卖吗？”老太太一边健步如飞，一边狠狠摇头“肯定不卖”。

　　那么当地人平时吃的鸡哪里来？

　　“菜场买来的。”陈大爷和阿三娘子都这么说。

　　对于养鸡消遣的老人们，鸡是很精贵的，好鸡必须用在刀刃上。平时随便吃吃，菜场也买得到。除非子女回老家，自家鸡又不怎么下蛋了，才舍得杀一只自家养的分享。偶尔有要好的邻居，媳妇坐月子，上门讨要一只老母鸡。“价格要110元左右一只，这算给足人情和面子了，一般哪里肯卖！”她们说，就连老母鸡下的鸡蛋，送人也是“贵重礼品”，轻易不出手。

　　天气有点热，鸡都躲到鸡笼里避暑去了。阿三娘子钻进鸡笼，特地把3只鸡赶出来让我们看。果然又是下蛋的老母鸡。它们绕着红色的破脸盆走了一圈，毛色光艳，红冠肥大。陈阿姨忍不住赞“啧，啧”。

　　当地人自家养鸡，不会用激素，一般年份都在6个月以上，两年份的居多。小鸡长成大鸡时，会去打预防针。针剂从生产大队里拿，究竟是什么，老人们也搞不明白。本来就不以卖鸡为生，好不容易喂大几只正宗散鸡，老人们的心情，大概和城里人养宠物差不多。

　　由于禽流感，4月份开始菜场的固定鸡贩没了。想吃鸡怎么办？依然坚持不杀自家的鸡？

　　陈大爷神秘地笑笑，透露说松江一些专业养鸡大户，会悄悄在菜场附近卖活鸡，时间很短，神出鬼没。这批人本是专职，一养就百只以上，最近收购的人不来，他们只好自己摆摊。散养鸡一斤16元，比过去便宜5元左右。但是真的有人冒险去买吗？

　　答案令人惊讶，石湖荡的老人们大部分都不恐慌。

　　“瘟鸡瘟鸡，又不是今年才有。要吃的人还是要吃。”老人们相信，这是自然规律，无需大惊小怪。反倒是进城的子女们非常敏感。

　　“我儿子这几个月打电话，动不动就对我说，鸡现在不能吃，不要买。”陈大爷选择不吃，只是为了让子女安心。附近的老人们认为，石湖荡的鸡很安全，近几年没有出现过瘟鸡。买养鸡户养的活鸡的，大部分也是老人家。“家里有客人，或者结婚摆喜桌等，按规矩，总要有鸡的。”

　　记者奔赴石湖荡菜场时，已过早晨买菜的高峰时段，附近画出来的地面停车位都没有满。菜场栏杆口，当地人正在卖自家捉的野生鱼虾，非常新鲜。但没看到活鸡。

　　临近中午，邻居们敞开大门吃饭。好几家都有炒蛋，深黄色，点上青葱，香味扑鼻。一问，都是鸭蛋。

　　“现在养鸭子的人家多，鸭比较好养。”陈大爷也招呼记者吃了顿农家菜：松江的土豆软糯、野生的昂子鱼鲜美、自种的米苋清香。旁边是麻将桌，窗外是绿影绰绰的小溪，偶有鸭子浮水。但依然无鸡。

　　“儿子刚刚打电话来了，说现在好吃鸡了，特别想吃白斩鸡。过几天要去趟菜场。”陈大爷一笑。

　　农家散养鸡，永远物以稀为贵。千年前的农耕社会如此，千年后的商品时代依然如此。要求过多，便是一种贪求。